欢迎访问甘肃法院网,今天是 2025年09月14日 星期日

陇法文化|我在法院的第一个老师

来源:肃南县法院 作者:凯   音 发布时间:2025-09-10
字号:A A    颜色:

安桂香是我来肃南法院认识的第一个人。我初来法院就被分在政工科,那时的她是政工科长,政工科就我们两人,她也就自然而然成为我来到法院的第一位老师。

1_副本.jpg

记得09年我拉着一个皮箱到法院报道,我比大家上班早一点来到法院,过了安检在二楼楼道等候。不一会上来了微胖的女子,远远的见我提着行李站在门口茫然四顾,她便迎上来,盯着我看,眼角漾出细碎的笑纹:“你是来找谁的?有什么事么?是新来的同志吧?”声音温温的,像祁连山麓八月不凉不烫的溪水。见我说是来报道的,她接过皮箱,领我到办公室,泡了杯茶水放在我面前:“研究过了,你以后就在这个办公室,我和你在一个办公室,待会我带你去见见其他的同事们。”这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。

她教我整理人事档案,指尖掠过泛黄的纸页时总带着几分郑重。“每个人的故事都在这里头呢。”突然她拿出来来一张照片:“小凯,猜猜这是谁?”“我不知道,我怎么没有见过?”“这是黄庭长,他以前可胖了,现在由于糖尿病,变瘦多了。”她是院里的“知心朋友”,院里谁家有个婚丧嫁娶,谁要是生病住院了,谁家有个大事小情,收到的第一个电话准是她的。

我们隶属一个科室,我撰写的公文稿件她是第一个审批的,在这里没有一丁点的情面,她会在草稿上面标注出哪里写错了,为什么写错了,逐字为我解说条款章程,声音低而稳,像在诉说一件极其重要却又寻常的事。

在工作闲暇,我们也会聊些杂事。在有一次的聊天中,她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:她在皇城法庭的时候,那时候交通很不方便,法庭上没有车,能搭上拉煤的便车办案都是一件幸事了。有一次,她和庭长要到隔壁永昌县的一个村子上找当事人,因为没有办案专车,庭长便联系了一辆拉煤的嘎斯车。一大早,她就和庭长乘着拉煤的车到了那个村子,等下了车后她俩望着对方大笑起来,她们完全变成了“黑人”,只有眼睛和牙齿格外醒目。她俩笑着弹去身上的煤灰,开始挨家挨户找当事人,也很顺利的当天便调处了该案件。

有次我随她出差到皇城,在返回途中,路过牧区一户人家,她让司机同事停一下。她下了车,从后车厢拿出牛奶、馍馍等东西,送到了那户人家。上车后,我问这是她什么亲戚,她说,这是她认识的一位大姐。年轻的时候,她们有次来这里调解案件,也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瓢泼大雨,因为调解案件的地方到法庭还有几十公里,这一夜她们就借宿本村安大姐家了,当晚还给他们做了晚饭。那时她的孩子才八个月,尚在哺乳期,她出门时把孩子留在保姆家,老公也下乡去了。当时的她心急如焚,孩子一天没吃奶了,她又涨奶涨的好疼,就悄悄地哭,安大姐就给他熬茯茶,一直在旁边劝慰她。那时没有手机和电话她睁着眼睛熬到了天亮,心里一直惦记着孩子。终于到了天明,他们又到当事人家把牛羊财产分割后,确认双方当事人再无异议后才返回,到家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。之后有时出去办案,遇到回不去的时候,安大姐总是留宿她们,一来二去,她就认识了这个大姐,她每次来到安大姐家附近,总要给点东西送去。

2_副本.jpg

这些年,随着年龄的增长,渐渐懂得“德高为师,身正为范”的真义,原不在惊天动地的壮举,而在日常琐碎的坚持里。师父的办公桌总是纤尘不染,案卷永远按序号排列齐整,仿佛每一个编号背后都是对秩序的敬畏。有次见她在调解室劝解一对吵闹的夫妻,并不提高声量,只稳稳坐着,等双方嚷累了,才递过两杯温水:“慢慢说,法院有的是时间听。”那一刻斜阳透过窗户照在她的发髻上,竟照出一种使人安静的力量。后来那对夫妻平心静气签了调解书,出门时还向她一再道谢——原来身正之人,果真不需要言语就能使事物自行归位。

刚来的那会儿,总是踩着点才到单位。我们几个最害怕的就是她站在门口,看谁又迟到了。突然有一天我明白了,所谓“范”,不在堂皇的大道理里,而在不肯放任一个细小错误的执拗中。

安桂香法官年底就要退休了。肃南法院有个传统,在同事们退休或是调出的时候,在他或她离开的时候,干警们列成长队,双手捧上哈达,祝愿以后吉祥如意。我想不久的将来,当她脖子上挂满哈达的时候,她一定会忍不住流泪的。

如今每当我路过她办公室时,恍惚间又见初遇那日,她盯着我看,目光澄澈如祁连山雪水,冲淡了我初来乍到的所有惶惑。原来有些人天生就是摆渡人,在此岸轻轻一招手,便将漂泊的舟楫引向了应有的航程。